曾经看似「土味」的中国乡镇美学，是否正在成为「酷」的代名词？

在全球的时装和文化语境中，对于传统东方的「中式审美和文化」在不同阶段的解读看起来似乎总是大相径庭。不断被市场复制并输出的「龙凤呈祥」、「中式盘扣」、「万寿无疆」、「福禄寿」等标志性符号，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西方世界眼中的中式审美。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和全球化为本土意识输入了大量的「舶来文化」，当代中国的时装艺术文化也在这样的大融合中发展着，同时也为全球艺术创作者提供了不少东方特色和韵味的灵感。热爱中国文化的 Yves Saint Laurent 曾在职业生涯中借鉴了不少中国经典元素和材质，也曾在 1985 年于北京举办品牌 25 周年纪念展览，包含了不少对丝绸和刺绣等传统工艺的借鉴。而曾经饱受争议的 Balenciaga 2020 秋冬的七夕广告，企图用玩味方式打破传统西方视角里的中国元素，却被认为是对中国文化的「刻板印象」。

那么真正能拿起这个叙事接力棒的创作者，又该如何寻找审美和认同的平衡？近年来，新一代的东方力量和本土创作者逐渐在全球崭露头角，我们可以在时装、艺术、文化作品中窥见那些极具当代中国特色视角的身份认同和表达。这样一场关于审美的变革，正在慢慢成为中国设计师和创作者重新定义身份的工具，强化着属于本土的叙事同时，和世界重新建连。

曾经被称为「土味时尚」的乡镇美学，正在建立新一代消费者与时代的情感连接

去年进入 LVMH Prize 半决赛的中国本土品牌 MARRKNULL 正在时装界建立一种全新的中国本土叙事。和其他活跃于世界各地的设计师不太一样，两位创始人王隈和时天在北京创立了品牌，他们的作品没有国际主流时装中常见的先锋剪裁或流行的设计语言，反而脱离了繁琐的传统技艺，他们希望通过「县城小镇的文化，展示属于当下真正的中国」。

在 MARRKNULL 的服装和视觉作品中，蕴含着不少只有中国县城才有的独特元素——塑胶脸盆、游泳圈、彩绘印花塑料袋、中式晾衣夹。他们通过设计将这些仅限于中国本土语境的老式记忆重现，并转化到了可以被世界阅读理解的设计语言里，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建立国际世界与当代中国记忆的连接。

甚至曾经被戏称「土味时尚」的元素在经过玩味和重新诠释后，亦成为了新一代消费者自我表达的象征。本土品牌 fabric qorn 便是近年来广受市场追捧的代表。主理人赵晨曦将充斥着八零九零后童年回忆的本土社会符号——办证广告、迪斯科舞厅美学、红双喜、中山装等等通过服装作品呈现，并在秀场上以实景还原上世纪末的县城生活场景。

同样由华人在英国创立的品牌「蝴蝶公主」也是以女性视角重塑时代的记忆。充满节庆、女性情绪价值、自我解放等符号的乡镇元素摇身一变成为了时装中的设计元素，并通过大胆奔放地服饰呈现出时代的记忆。当新一代消费者将这些时代记忆着用上身，代表着对时装的追求已不局限于展现社会地位和阶级，而是对身份的认同和构筑本土情感的连接。甚至对于未能经历过某个时代的更年轻一代消费者来说，乡镇美学甚至能够为他们打开一扇与时代相望的窗户。

从服饰到生活方式，传统文化正在跨界复兴，构筑新的意识形态

当代的青年深受「舶来品文化」的审美熏陶，很多时候往往忽略了扎根于我们自身的文化往往也有独特的魅力。麻将、联欢歌舞会这些承载了无数中国家庭记忆的娱乐活动，早已不是老一辈的消遣，在年轻一代中逐渐成为了一种时尚符号。近期各个国际大都市，神秘的雀友和派对组织正在以年轻的社群文化演绎着传统的东方生活方式。

纽约的 Green Tile Social Club 是近年来城中最火的泛亚裔文化俱乐部，由四位华裔创办的麻将俱乐部，从一开始作为三五好友休闲娱乐的聚会，慢慢发展到城中各大华裔重新连接不同移民情感和记忆的快闪麻将俱乐部。从「叔叔阿姨」的消遣娱乐变成了时髦人士的派对核心活动，并衍生出了与华人餐饮文化、服饰相结合的主题周边。

同样具有代表性的 Chop Suey Club 则是将传统中国的联欢会和富含节庆特色的元素融合，以更摩登以及潮流的方式呈现。每年春节和元宵节期间，Chop Suey Club 都会在中国城或其他当代摩登的空间举办中式传统变装派对；不同肤色、种族的年轻一代潮流爱好者穿上中式礼服和配饰，以舞龙舞狮、麻将、春联涂鸦等形式共同庆祝，跳脱出了传统中式联欢会的年龄和地理限制。

这些带有神秘东方符号的娱乐活动和标识，已经成为全球青年的流量和社交密码。传统东方文化正在通过这些微小却重要的符号，打破地缘的边界，构筑起全球新一代的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

和本土文化的身份连接，是当代创作者的艺术语言

随着本土叙事的强化，越来越多的中国创作者正在通过作品表达自己对身份和文化的思考。中国当代艺术的先驱蔡国强近期宣布将回到自己的家乡泉州进行 2024 主题烟花秀，不同于近期在美国洛杉矶关于「AI 和人类」主题的烟花秀，回到家乡的蔡国强将以泉州的历史、女性、传统文化为题，重新回归本土文化，诠释当代艺术与在地人文的情感连接。

作为早年间便在世界各处游历、创作的艺术家，探索自我身份认同一直是长久的议题。艺术作品作为连接世界和中国文化的窗口，探索地域文化和自我表达是另一种深远意义的创作语言。早年间蔡国强一举成名的作品《天梯》在他的家乡泉州绽放，作为蔡国强与看不见的世界的对话，他经历 21 年的努力以家乡传统的祭祖方式，点燃高达 500 米的烟火阶梯献给百岁的奶奶和故乡的家人。

而最初凭借「中国身份」进入西方主流市场的蔡国强，以自己的本土身份和情怀为策略，在全球艺术市场走出一条独特的东方之路。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创作者通过与本土文化的连接，也可以在一个更大的国际文化语境中建立属于当代中国的身份象征。

而另一位当代艺术大师徐冰则通过改变中国传统的书法，转化为一种新的叙事语言，以本土思维碰撞国际视角。他在作品《天书》中创造四千多个「伪汉字」，并在后续衍生出形似中文，实为英文的新书写形式「英文方块字」；这些代表传统中国的符号在新时代艺术的演绎下，是促使市场对旧有概念的挑战，从而打开更多思维的空间，找回认知的原点。

本土文化在后疫情时代的快速发展代表着当代中国创作者的自我表达和身份认知正在逐渐清晰，而随着世界主流文化的融合和不同地缘的分支发展，未来属于东方的文化象征和叙事是否会造就新一波的主流审美趋势？我们一起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