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聚焦之后,毕业设计如何变成持续事业?
当「被看见」变得容易,如何把握热度,成为新设计师的真正命题。
Lady Gaga 在 Netflix《Wednesday》第二季的「Graveyard Gala」首映礼上,以一身哥特感十足的造型亮相:头戴由今年 CSM 毕业生 Matthew David Andrews 设计的雕塑伞状小礼帽,身上则穿着其同班同学 Anton Femia 的礼服。两人刚在 2025 年 6 月完成 BA 毕业秀,没多久 Gaga 的造型师就直接把他们的作品带上了红毯。
其实,Gaga 穿毕业生作品早已不是第一次了。2014 年,她就直接买下了 CSM 毕业生、香港设计师 Wilson PK 的整个系列;更早在 2011 年,她还曾穿过来自 Birmingham City 大学的 Rebecca Short 的定制服装。
就像 Andrews 所说,Lady Gaga 是他「想成为时装设计师的原因之一」,在许多设计师看来能被 Gaga 穿一次自己的作品绝对称得上是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而对这两位刚毕业的新生代设计师来说,这份「成就清单」完成的速度快到惊人。被 Lady Gaga 这样以先锋形象著称的明星的加持,往往能让年轻设计师的名字在一夜之间被置于全世界的面前。
Lady Gaga
然而这样瞬间被瞩目的机遇,到底意味着「出道即巅峰」,还是说他们已经稳稳踩上了一块通向未来的跳板?
新人设计师的聚光灯瞬间
在时尚史上,John Galliano 和 Alexander McQueen 可以说是 CSM 最耀眼的金字招牌。20 世纪 80 年代,他们的毕业秀就堪称「非凡时刻」,McQueen 的毕业系列《Jack the Ripper Stalks His Victims》,以暗黑、挑衅的美学一举震撼业界,很快就吸引了买手下单,甚至直接为他打开了进入百货公司的大门。正是这些早期的传奇故事,奠定了 CSM 在全球时装教育中的声望,也让后来者天然站在了聚光灯下。
Harris Reed
这种背景也让新一代设计师更快获得机会。Harris Reed 在还没毕业前就已经为 Harry Styles 设计了标志性的无性别舞台造型,并为 Solange 打造过极具戏剧感的舞台礼服,同时还获得了 Gucci 的实习机会。毕业后,Reed 迅速创立了个人品牌,并把「无性别浪漫主义」作为核心理念,延续到自己之后的高定系列中。
Getty Images
类似的机会还体现在一些面向学生的奖项上。比如 CSM 的 L’Oréal Professionnel Young Talent Award,就曾为不少年轻设计师带来曝光。2014 年的获奖者 Grace Wales Bonner,在次年拿下英国时尚大奖「最佳新兴男装设计师」,2016 年又赢得 LVMH Prize,如今,她的品牌已经成为新世代英国时尚的代表之一。
Miss Sohee
名人背书、大奖加持和传统媒体一直是让毕业作品「出圈」的老公式:一位明星穿上你的成衣、一个重量级奖项或是一篇封面报道,都能把一个校园名字瞬间推向行业视野。
但如今,社交媒体已经成为并行且更快的声量放大器。通过社交媒体,作品可以在自己的运作下,被全球转发、被编辑看到、被买手讨论。甚至是把线下的毕业秀直接拉到线上舞台,放大成全球事件:Sohee Park 毕业的时刻正遇疫情常规的毕业秀被取消,于是她就将自己的毕业花卉系列直接丢上 Instagram,瞬间吸引买手和媒体注意,随后她把这股势能做成了自己的品牌 Miss Sohee,开始走向商业化,如今成为韩国代表性的高定品牌。
Benny Andallo
Benny Andallo 则靠在社媒上晒出的夸张帽饰被 Rihanna、FKA twigs 等人带火,之后持续获得名人关注与买手邀约,并开始和更多品牌与数字平台展开跨界合作,把早期的手工作坊扩展成持久的市场入口。
快速的传播是否能带来长尾效应?
Craig Green
毕业后一夜爆红并不能保证职业长青。确有设计师把热度转成长期势能,将初期曝光转化成持久影响力。Craig Green 就是把毕业秀「灵气」延展成长期路线的经典案例。Green 在 2012 年从 Central Saint Martins 毕业后立刻成立同名品牌,毕业时那套带有雕塑感与工装语汇的美学,几乎被直接搬进了他的成衣系列里,从早期的木质结构到后来的绑带与防护主题,他把那种舞台性和极端现实感之间的张力一路深化。
Craig Green/Moncler
他并非孤军作战:毕业秀后的 Fashion East 孵化、早期的买手与媒体关注,给了他启动的弹药;接着是一连串的奖项与合作(从 British Menswear Awards 到与 adidas、Moncler 等跨界项目),这些都把他从「毕业生」推到业界持续关注的位置。Craig Green 的路径展示了一种可能性:把毕业时那种「看得见的概念」通过策略性地累积资源、奖项和合作,慢慢转化为可持续的品牌表达——既保留了最初的美学灵气,也建立了能支撑长期运作的商业与专业网络。
Eden Tan
同样毕业作品备受关注的 Eden Tan,靠一整卷未裁剪的布料走红、赢得 L’Oréal Young Talent 奖项。他的「On Borrowed Fabric」系列不仅在当年的毕业季席卷媒体,也登上 Rolling Stone 封面,为 Troye Sivan 和 Emma Corrin 打造封面造型。然而时至三年后,Eden 将注意力从秀场转向自己的工作室,为 Drake 设计了定制的注塑硅胶手套,并推出了名为「Bootbag」的环保包款。他回归「DIY 和材料实验」的角度,沉浸于单品的创作。他宁愿「利用已有的平台」,而不是急着进入商业化。
Louna Clozel
另一方面,还有不少人选择进入成熟品牌打磨创意和商业能力。这在近年尤其明显,2025 年的 LVMH Prize 就把几位刚毕业的年轻设计师直接纳入了大集团的工作室:获奖者 Louna Clozel、Sophia Sacchetti、Peiwen Mao 分别将进入 Louis Vuitton Homme、Kenzo 和 Dior Womenswear 的工作团队,这种由大奖带来的「进入大牌」通道,等于把曝光直接转成了职业训练和资源支持。
Sophia Sacchetti
为什么很多人会选择这条路?一方面是现实:当前市场并不乐观,经济环境给独立创业带来更多不确定性,稳健的品牌背书能提供资金、产能与分销等硬性支持,让新人少走弯路。另一方面,加入大牌也有明确的学习价值。1 Granary 的创始人 Olya Kuryshchuk 曾对 Vogue Business 说过:「在自家做品牌,往往是在『小工坊、没有材料、没有团队』的状态里生存;而待在大品牌,你能用到『最好的工作室、几乎无限的资源』」,在她看来,这反而是「真正的创作自由。」
Peiwen Mao
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奢侈集团和大牌也在建立面向毕业生的系统性入口,从 Louis Vuitton 的 Design Graduates Initiative 到品牌内部的培养项目,这些项目把「被看见」后的短期热度,路径化为长期可发展的职业阶梯,对处在经济收缩期的新锐而言,这种被结构化的支持本身就是一种现实且有吸引力的选择。
社交媒体放大了学生作品的实验性和议题感,但从概念到市场之间隔着庞大的商业鸿沟。新锐设计师们很快意识到,「一切都是生意」:除了设计,还要面对生产、定价和营销的挑战。资金稀缺、渠道有限、岗位不足,使得竞争尤为激烈。即便走红一时,如果缺乏资源支撑,也容易被淹没。更现实的是,过早背负「下一个大人物」的标签会透支创造力,也有很多人不得不在 Deadline 和现实压力中放缓脚步。
时装学校还是进入行业的必经之路吗?
Jacquemus
在去中心化的浪潮里,并非只有走完名校那条路才能实现目标。Simon Porte Jacquemus 在 ESMOD 只读了短短一个月后选择辍学,19 岁创立了同名品牌 Jacquemus,用极简而强烈的影像叙事和极强的营销触觉,把自己推成法兰西时尚话题人物。或许凭借影像、社媒和个人品牌运作,也能绕过传统学术路径踏入时尚产业的门槛。
Bafcsm
但这并不等于把名校的作用抹去。对大多数应届生来说,像 Central Saint Martins 这样的顶尖院校仍然提供着难以复制的资源:系统化的导师网络、集中展示的毕业秀、以及坐在头排的买手和媒体,当 Madonna、FKA twigs 这样的名字出现在第一排,当毕业作品成为伦敦时尚日历上的重头戏,媒体报道和行业注意力就会自动到账。换言之,Jacquemus 的成功证明了路可以多样,但名校给出的那张「快速进入行业」的门票,仍然对很多人来说很有效,也很重要。
当下的现实很清晰,无数的曝光渠道:毕业秀、名人背书、社媒推波助澜,让许多刚出校门的作品瞬间爆红。那些走红的作品常常带着一种无视现实的灵气和不顾市场的前卫感;但进入职业轨道后,市场、受众和成衣标准又会逐步把这种锋芒磨平。换言之,Viral 往往是一个高耸的峰值,而非长长的山脊;是否能留下长尾,取决于能否把那一刻与后续的资源、结构和节奏连成线。如今,能被看到的机会更多了,但同时也更容易被时间和市场的逻辑「消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