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实肉体成为枷锁,时尚世界正在厌倦人类?
当模特不只是人,时尚大片里的「人类消失计划」。
翻开最近的时尚动态,你可能会发现人类的肉身好像正在从时尚界撤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纯粹、更可控、但却也更疯狂的「去人化」叙事:在 ERL 的镜头里,名为 NEO 的人形机器人成为了完美的家庭成员,演绎着温馨却让人脊背发凉的日常;Gentle Monster 的世界里,模特像素化游戏角色,仿佛置身于物种变异的未来实验室;而在 Louis Vuitton 的最新大片中,占据 C 位的也不再是高冷的超模,而是憨态可掬的小狗。
在传统的语境中,时尚是关于缪斯、关于超模、关于那些拥有完美基因肉体的超前审美。但现在,品牌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把人抹去,或者把人异化。这种「去人化」(De-humanization)的趋势并非单纯的猎奇。它是时尚界对现实焦虑的逃避、对完美人类范式的反叛,也是在一片嘈杂的网红经济中,试图让注意力回归服装本质的一种极端尝试。
超越肉体的审美突围
人类的肉体是有极限的,也是「无聊」的。在 AI、CGI 和二次元文化爆发的时代,真实的肉身反而成了想象力的枷锁。时尚正在通过「非人化」来追求一种超越生物限制的视觉张力。
在 ERL 与科技公司 1X 的合作中,这个没有五官、永远穿着灰色针织连体衣的家庭服务机器人 NEO 融入了极其生活化的场景:它像家人一样左右晾晒着 ERL 标志性的色彩鲜艳的美式衬衫,或是无声地陪伴在身穿 ERL 的人类模特身旁,甚至还作为代表亲自为英伟达(NVIDIA)CEO Jensen Huang 送上了一件定制的 ERL 皮夹克。这种「恐怖谷」效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吸引力:NEO 本身并不是穿着 ERL 全套走秀的超模,它更多像一个行为体,通过行为与物件建立关系。
如果说 NEO 是完美的模特,永远冷静、身材标准、没有脾气,是人类对于未来世界的终极幻想。那么 Dsquared2 x Magliano 则是选择降维逃亡二次元世界寻找荒诞的避难所。
在 Dsquared2 与 Magliano 的合作系列中,品牌特别邀请了艺术家 Jonny Negron 创作了一部名为《At Last, I am Free》的漫画。这部漫画是对 Rainer Werner Fassbinder 1975 年经典电影《Fox and His Friends》的一次大胆重构。故事充斥着欲望、背叛与权力的黑暗博弈,如果由真人模特来演绎这种充满道德模糊地带的残酷童话,或许会引发巨大的争议。
于是, Dsquared2 与 Magliano 利用了这种降维的特权:在二维世界里,所有的扭曲与挣扎都被抽象为了线条,现实世界中沉重的道德审判被消解为了一种纯粹的视觉张力。这种去人化不仅是逃离了身材焦虑,更是逃离了三维世界的乏味与规则,在这里,可以尽情地疯狂、堕落、甚至毁灭,而不必承担现实肉身的沉重代价,让人们在一个安全的幻想场里体验被压抑的情绪。
不同于 ERL 精心编排的幻想体验,或是 Dsquared2 和 Magliano 那场情感的降维逃逸,Gentle Monster 选择了更进的一步,它不再满足于旁观,而是更直接地把人拽入异世界。
品牌在 Fall 2025 Campaign 中推出了名为「THE ROOM」的像素风格互动恐怖游戏。构建了一个充满复古噪点与惊悚氛围的迷宫。把产品符号嵌入到一个有时间限制、有谜题、有紧张感的可玩空间里,消费者成为了审美的主动探索者。当你在紧张的像素恐怖氛围中寻找线索时,墨镜不再是单纯的配饰,而变成了推动剧情的关键符号。品牌的美学也不再由单一镜头的自述,而是由玩家的每一次选择与每一次心跳共同塑造。
当模特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而是某种未知的混合体时,观众的猎奇心被最大限度地调动。这不再是关于美的展示,而是一场关于何为生命的视觉实验。
宠物世界的情感投射
当一部分品牌在探索赛博未来和二次元时,另一部分品牌则选择了向后退,退回到最原始、最温暖的角落:动物的世界。Acne Studios 与传奇摄影师 William Wegman 的合作至今仍是经典:那些表情严肃、身穿 Oversize 西装的威玛猎犬,既有一种拟人的荒诞感,又极其优雅。动物仿佛完全可以驾驭高级时装的质感,甚至比人类更具「扑克脸」的高级感。
这种趋势彻底爆发到近年更是彻底爆发。这种趋势彻底爆发到近年更是彻底爆发。Louis Vuitton 在 Pharrell Williams 的掌舵下,在最新的 2026 早春 Campaign 中,这一叙事被带入了传统的英国庄园。球星 Jude Bellingham 和演员 Callum Turner 被可爱的狗狗们簇拥着,身着结合了乡村狩猎风格与现代 Dandyism 的时装。在大片中,名犬们不再是配角,而是与人类明星平起平坐的绅士伙伴。
作为以先锋著称的品牌,Kiko Kostadinov 的最新 DANTE 系列,也将灵感缪斯锁定在了工作室常驻的梗犬 Dante 身上,把英国乡村服饰元素、绣花与印花,以及犬类日常与质感融进成衣细节和配饰。Dante 在设计叙事里既是吉祥物也是隐性缪斯:他的生活习性与形象被转译为毛绒纹理的针织、犬纹刺绣与犬步相关的廓形细节,品牌在伦敦的发布会与店铺活动也把 Dante 作为现场的明星出现,将对宠物的私人情感转化为了具有普世共鸣的设计语言。
在「Cancel Culture」盛行的当下,人类代言人充满了风险,而小狗和小猫则永远不会塌房。它们提供了一种纯粹的情感价值。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我们不再需要另一个完美的人类来制造容貌焦虑。毛茸茸的治愈动物能够触发生理性的可爱反应,更容易获得普遍好感;并且在当今消费语境中对名人、真人的政治与道德审视越来越严格,动物作为一种能够让世界大同的生物带来更低风险。把宠物做成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还能够将高端品牌下沉到日常的亲密场景,狗绳、狗窝、狗外套,让奢侈品变得可带回家、可相处。
当模特退场,衣服回归主角
在过去十年里,关于人的声音已经太多了。KOL、网红、流量明星……人们能记住「谁」穿了这件衣服,却忘记了衣服本身。当 Dsquared2 与 Magliano 用漫画人物替代真人,或者 Gentle Monster 用奇异生物佩戴墨镜时,没有了明星光环的干扰,没有了对模特长相的评头论足,观众的目光不得不重新聚焦设计本身。穿在机器人身上的针织衫,或者戴在怪兽脸上的墨镜,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符号。
或许这也体现了品牌的一种确信,它们可以不再需要依附于某个人类偶像的号召力,这是一种去个性化的营销策略,它反而给消费者留下了更广阔的自我代入空间,你不必像那个超模,只要拥有这件单品,你就拥有了这种风格。
时尚界的「去人化」一面照出我们对现实世界的厌倦与逃离,我们既渴望像机器人那样完美永恒,又沉迷于随心所欲的二次元幻想不愿醒来;另一面照出我们对纯粹情感的极度渴求,我们宁愿从宠物眼中寻找慰藉,也不愿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
当我们在看这些没有活人的广告时,我们看到的不再是别人的生活,而是我们自己对于抽离肉身的渴望。在未来,也许人真的不再是时尚的唯一载体,毕竟,在一个万物皆可数字化的时代,时尚本身就是一种超越物种的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