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考古学家 | 专访当代艺术家 Daniel Arsham
走进展览现场《PERPETUAL PRESENT 现在在现》。
在刚刚落幕的 2020 春夏巴黎时装周，有一位艺术家吸引了我们的视线，他便是在这一季与 DIOR Men 男装设计总监 Kim Jones 共同打造秀场装置、乃至配饰系列的 Daniel Arsham。
不过，这非 Daniel Arsham 首次跨足时尚圈，早在 Hedi Slimane 任职创意总监的 Dior Homme 时期，Daniel Arsham 便为其操刀米兰、纽约的橱窗设计，以及洛杉矶店铺的试衣间，除此之外，还收到 LOUIS VUITTON、CALVIN KLEIN、adidas Originals、Stampd、Public School、KITH 等品牌递过来的橄榄枝，无论是艺术、设计界还是时尚圈，他成为风头一时无两的宠儿。
这位出生于克利夫兰，发迹于纽约的当代艺术家，一直以其糅合着过去与未来的艺术视角，在雕塑、建筑设计、绘画、电影制作等领域给予观众前所未有的震撼，无论是他与 Alex Mustonen 在 Snarkitecture 完成的项目，还是辗转纽约、香港、东京的艺术展览，那些被「破坏」、「腐蚀」、「溶解」的纯白物品和建筑体，仿佛历经时间的洗礼后，留下的更为纯净的世界。
在结束紧凑的巴黎时装周日程后，Daniel Arsham 将自己全新的艺术展览——《PERPETUAL PRESENT 现在在现》带到了上海昊美术馆，展现他标志性的「考古现场」和「未来遗物」，模糊着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的界限。
在开展之际，Daniel 更与 HYPEBEAST 分享他在展览中所表达的主题、创作的灵感、以及他与 DIOR 男装设计总监 Kim Jones 、KITH 主理人 Ronnie Fieg 之间的合作故事。
1.与 KIM JONES 打造「雕塑展」现场：DIOR Men SS 20 春夏大秀
继在 2019 春夏、早秋系列分别邀请 KAWS 和空山基合作之后，Kim Jones 继续延续「将当代艺术引入高级时装屋」的联名系列，邀请 Daniel Arsham 在 DIOR SS20 秀场打造一片既前卫先锋、又带有史前风貌秀场装置，并将 Daniel 标志性的「史前文物」风格融入 RIMOWA 包袋、珠宝设计语言中，意在将 DIOR 过去、当下与未来糅合于同一时空中，展现「未来时装遗址」的美学理念。
HYPEBEAST：最近您和 Kim Jones 携手完成了 DIOR Men SS20 大秀，这是你第一次和 Kim Jones 和 Yoon 合作吗？
Daniel Arsham：我和 Kim 是老朋友了，当他提出这个联名的想法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无论是在 Louis Vuitton 还是在 DIOR，他的表现都让我崇敬。
联名之初，我们回顾了 DIOR 档案库的历史，包括 Christian Dior 的生平，选出了一些依旧能与当代消费者产生共鸣的设计，包括 Christian Dior 摆在桌上的电话和墙上的钟表，都给了我灵感，Kim 和我通过紧密合作来将这些灵感元素融入到可穿戴的服饰设计中，其中也包括了成衣、球鞋，以及和 Yoon 合作的珠宝系列中。
HYPEBEAST：作为一名当代艺术家，这是你第一次与高级时装屋打造联名系列吗？
Daniel Arsham：这算是我第一次和老牌时装屋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合作，之前我和 Louis Vuitton 合作出过一本叫《Easter Island》的书，但把联名纳入到常规系列的话，这是头一次。
HYPEBEAST：无论是秀场的艺术装置、还是带有你标志性艺术风格的包袋、配饰系列，看起来像是迷你版的 Daniel Arsham 作品，整场大秀看起来像一场梦幻的雕塑艺术展览。
Daniel Arsham：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 Kim 和我在这场秀上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希望能为观众提供最好的体验，当观众们进入场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钟，继续往里走，就能看到上世纪 50 年代 Christian Dior 工作室的全白色复刻版，最后才是真正的秀场，里面竖立着「DIOR」这四个做旧的字母雕塑，地上铺满了粉色的沙石。
HYPEBEAST：你和 Kim Jones 花了多长时间去准备这场大秀？
Daniel Arsham：我们大概一年前就在准备了。
HYPEBEAST：我们发现你一直在模糊时尚和艺术的界限，除了跟 Kim Jones 合作以外，你还曾经帮 KITH 操刀室内设计、给 Pharrell 设计 Casio 键盘和雕塑，以及最近跟 RIMOWA 也有合作，你一开始有想过自己会与时尚的关系这么紧密吗？
Daniel Arsham：我的身边一直围绕着很多不同类型的艺术家，如音乐人、建筑师、时装设计师等，我也希望我的观众们能接触到不同风格的艺术，而和 adidas、DIOR、RIMOWA 等不同品牌联名，也将我的艺术传播给了更多的受众，虽然联名的数量不一定多，但是其产生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HYPEBEAST：你还记得第一个认识的时尚、潮流圈的朋友是谁吗？
Daniel Arsham：Ronnie Feig 和我是多年的老友了，在他创立 KITH 之前，我们就认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自称为一名时装设计师，虽然他不是科班出身，但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专注于表达自己的，他能把自己的经历和对纽约皇后区的理解都融入到设计之中。
2.「时间」流逝的痕迹：PERPETUAL PRESENT 现在在现
不难发现，「时间」的概念一直贯穿于 Daniel 的创作生涯中，他通过火山灰、水晶、钢铁等不同材料，将抽象的时间变成可触摸、可度量的雕塑作品，重现过去、现在、未来的永恒时刻：他让坚固、稳定的建筑体「融化」、「剥落」、「破损」，或是变得柔软轻盈，诠释时间所塑造的世界，他称自己为「来自未来的考古学家」，将日常熟悉的物品放置到宛如千年之后的时空中，带给观众时间的错觉，以动摇人们对于时间的既定看法。
HYPEBEAST：这次与 HOW ART MUSEUM 合作的展览叫「PERPETUAL PRESENT」，你的作品一直都在体现时间、考古的概念，你是怎么将考古的历史感，融合进当代艺术中的呢？
Daniel Arsham：我的很多作品都与时间坍塌这个概念有关，比如我拿一个人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将其投射到未来的概念之中，就能体现出时间坍塌的这一概念，并通过人们可想象的材质来呈现这个物体，我觉得火山灰、石膏以及水晶这些元素，都会让人联想到时间的流逝。
HYPEBEAST：这次的展览，你最喜欢的展品是哪一个？你想通过它向观众传达什么样的概念？
Daniel Arsham：一进到展览中，你就能看到一只巨大的兔子，给人一种童年玩具的联想，创作这件雕塑时，我的想法是把观众带入到也许是一万年以后的游乐园里，给人以一种破败衰退的遗物感觉。
HYPEBEAST：无论是这次的展览，还是过往的作品，你都在强调自己是「来自未来的考古学家」（Archeologist From The Future），你是怎么想出这种独特身份的？
Daniel Arsham：我对考古学一直很感兴趣，也会一直留意相关的电影，通过一个物体来讲述那个时代的故事让我觉得很有趣。《Indiana Jones》的系列电影给了我很多灵感，虽然与考古无关，但也算是通过考古来讲述一个故事。
HYPEBEAST：我们看到现场的展品都非常庞大，且非常耗时耗力，你和 HOW ART MUSEUM 花了多长时间去筹备？
Daniel Arsham：前前后后大概有两年了。
HYPEBEAST：你的雕塑作品大多呈现出「毁坏」、「坍塌」的视觉效果，在创作的过程中，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Daniel Arsham：Future Relics 系列中所看到的那些「衰败」的表面，其实都是在倒模的过程中一气呵成完成的，我们想要表达的是一种物质材料的传递和转换，很多看上去是摔烂的「创口」，都是经过细致地处理和描画的。
HYPEBEAST：1994 年那场席卷了佛罗里达州的飓风，让你被迫搬离熟悉的家园， 你觉得 Hurricane Andrew 是塑造你如今艺术风格的主要原因吗？
Daniel Arsham：这次飓风让我第一次看到了建筑物被摧毁，和建筑物内部的结构，那时还是孩子的我，从未想过建筑物的构成，那次的经历自然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在本次的展览中，也有展出关于那次飓风的报导，和我拍摄的照片。
我的不少创意都源自对物质在自然环境下演化过程的理解。我们的不少作品中都蕴涵了我们在生态学上的立场，展现了「未来」的可能性。我认为世界上不少艺术家已经意识到了气候变化带给我们、以及后代的影响，尽管我的作品并非直观体现，但它们仍然会让人联想到气候变化，以及人们在这一过程中扮演的角色，我试图留住了那样的瞬间，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十分重要，随着我项目地推进，我也发现了更多呈现的方式。
HYPEBEAST：你怎么看待自然和艺术之间的关系？
Daniel Arsham：多年来，我一直在讲述关于生态恶化和地球气候变迁的故事，它展现了人类如果继续忽视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末日便可能降临的可能性。
我避免直接描绘它，而是通过车辆或作品来呈现，千百年来我们都在不断挖掘自己文明的遗迹，却没有很好地正视它们，这是一场全球性的对话，即便是在中国，人们对环境变化的反应与十年前大不相同，我认为中国人民，乃至政府，都在保护环境上花费了更多的精力，通过改变人们的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来保护环境。
HYPEBEAST：我们看到你的作品中不乏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品，比如电话、闹钟、徕卡相机、「Back to Future」的录影带，你还把电影里那台 Delorean DMC-12 汽车“带”进了现实，你是怎么挑选创作的对象的呢？
Danial Arsham：我会试着选择一些在全球范围内都有识别度、能够带给人「通感」的物体，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纽约、东京或巴西，都能被一眼认出，它们的影响力是全球化的，这也与特定的时间点有关，比如那台 Macintosh 是在过去三十年内才会有的创造，而不是一百年前的，正因如此，观众能把作品限定在了某个特定的时间段里。
3. 假如人生可以重来：依然选择「浑浊」的世界
Daniel Arsham 并没有刻意去提自己是色弱的事情，然而他曾形容自己眼中的世界是「浑浊的」，仅能看到 20 % 的颜色，但 Daniel 以及家人并没有视其为不幸的事情，在一个没有过度饱和的世界里，他能够更加专注于建筑、雕塑作品的材质、结构和纹理之上，正如他迷恋建筑体的原因，即便现今科技有条件让他体验更多色彩，他依然宁愿保持现状，以最自然的视角看待过去几十年所看过的世界。
HYPEBEAST：你的大部分作品并没有呈现太多的颜色，但是这也让观众更多地关注雕塑的结构、材质、和形态上，是因为本身色弱的原因，还是当时希望让作品在视觉上更加统一？
Daniel Arsham：有很多关于我是色盲的讨论，一开始，我从来没有将这个因素纳入我的工作范畴。我只不过是专注于材料本身，而某种材料恰好是某种颜色。例如，这件作品用的是火山灰，它是黑色的，只是因为火山灰都是黑色的。当我着手做一些建筑相关的东西时，因为墙壁是白色的，所以最终作品是白色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更重要的是关注材料本身，而非颜色。
HYPEBEAST：我们看到你近两年的部分作品开始有不同的色彩。
Daniel Arsham：是的，我拓展了我的选材范围 ，比如蓝水晶，粉水晶，这些是我新使用的材料。
HYPEBEAST：之前你收到了一副特制的眼镜，戴上之后可以看到所有的颜色，你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世界是彩色的那种感觉吗？
Daniel Arsham：之前我录过一个纪录片，其中就讲述了我戴上这副眼镜之后的体验，记录下我当时惊讶的感觉，但是最终，我还是决定忠诚于我所看到的世界，这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甚至对于我的日常生活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HYPEBEAST：你在创作新作品的时候偶尔还会用到那副眼镜吗？
Daniel Arsham：在实验室的时候，我偶尔会戴上眼镜以便于我更好地分辨物体的形态，然后我就会把它取下，因为我知道即便没有它，我也能对世界进行客观地判断。
HYPEBEAST：如果有机会让人生重来一遍，你会想从一出生就看遍所有的色彩，还是维持现状？
Daniel Arsham：这幅眼镜确实让我有机会可以看到跟大家眼里的世界，不过我的色弱从某种程度上也成就了今天的我，虽然能看到所有的色彩是很棒的经历，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是愿意保持原样，因为这是最自然和真实的我。
4. 白色是一切事物的起点：纯净和简洁是他的价值所在
白色是 Daniel 大部分作品的主色调，他一直在寻找具有辨识度、代表性的对象来创作，无论是徕卡相机、棒球、录影带、电话，这些是人类社会中所留下的「经典」，他并不在乎自己的作品在观众眼里是什么样的颜色，对他而言，作品的材质便是色彩，他更欣赏作品在自己眼中所呈现出的模样，而白色，便是呈现「经典」最完美的画布。
HYPEBEAST：在看过所有色彩之后，你最喜欢的色彩是什么？
Daniel Arsham：白色。
HYPEBEAST：你的作品里大多数的色调也是白色，它在我们看来是一种很平铺直叙的颜色，于你而言，白色应该是一位默契的伙伴，你觉得它带有怎样的情感信息？
Danial Arsham：如你所说，白色是一种很平实的色彩，我会把它想象成一种底色，它的纯净和简洁，正是我在作品里屡次用到它的原因，也是它的价值所在。
HYPEBEAST：之前你跟 adidas Originals 的合作让人至今都很印象深刻，最近，Originals 限量发布了 10 双限量全白球鞋「Home of Classics」，你怎么定义「经典」这一词？
Daniel Arsham：我觉得「经典」就是塑造一些具有辨识度、有代表性的形象，我很多作品创作的重心，当我在创作时，无论是球鞋还是电话，我都在追寻那些最具代表性的模型。
Daniel Arsham 身着 adidas Originals「Home of Classics」
HYPEBEAST：所以你认为白球鞋，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Danial Arsham：球鞋起初就是围运动而产生的，说到白色运动鞋可以追溯回网球这项运动，网球鞋一般都是白色的，这和这项运动和其规范要求都有关。
adidas Originals「Home of Classics」
Daniel Arsham 曾经与著名出版社 Rizzoli 出版了一本书，序言由 Virgil Abloh 撰写，书中梳理了 Daniel 过去的创作历程，却并没有把建筑、雕塑、相机、球鞋和时装分门别类，正如他本人无法被定义和归类。
项链：EYEFUNNY (CUSTOM)／手链：BUNNEY（CUSTOM）／手表：BAMFORD WATCH DEPARTMENT X DANIEL ARSHAM「ZEN GARDEN」BVLGARI OCTO SOLOTEMPO／包: DIOR MENS 19SS／零钱包: DANIEL ARSHAM X DIOR MENS 20SS／卡包: GOYARD／耳机: BEATS
我们也得以从这场展览和对谈中，了解到这位「未来的考古学家」如何从更宏观的角度，去理解人类艺术、电影、设计、音乐、时装等领域的创造。
PERPETUAL PRESENT 现在再现
Daniel Arsham X HOW ART MUSEUM
展览地点：上海市祖冲之路2277弄1号昊美术馆
展期：2019.6.29 至 2019.10.24
